北川富朗•艺术总监|专题【新型冠状病毒下的越境、交流、创作】…
特辑“新型冠状病毒下的越境、交流、创作”系列访谈与投稿的第三期,请到了策划“大地艺术祭”(新潟县越后妻有地区)与“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濑户内海地区)等国内外艺术节的北川富朗。在新冠疫情中,北川富朗决定将一部分艺术节延期举办的理由是什么?另外,在新冠使跨越地域边境变得困难的今天,如何通过艺术促进地域之间的交流呢?艺术节的工作人员们正紧锣密鼓地远程为艺术节做着准备,我访问了他们位于东京的办公室。
——你作为几个国内艺术节的总策展人,决定将“房总里山市原艺术×Mix”(千叶县市原市)、“北阿尔卑斯国际艺术节”(长野县大町市)和“奥能登国际艺术节”(石川县珠洲市)延期。已经有些艺术节转为在线举办了,而你却选择了延期,为什么呢?
我差不多在2020年1月的时候开始听闻新冠的事情,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为了能够维持原有的规模举办艺术节,就决定延期了。
与此同时,由于大家的距离变得遥远了,我们还在Instagram上开展了“Artists’ Breath”*¹ 项目,以延期至2021年之后的艺术节为中心,邀请国内外参与艺术节的艺术家录制两分钟左右的视频,讲他们现在如何生活,在想些什么,并发布在Instagram上。
艺术家是一群非常仰赖生理、直觉与直感的人,与其他领域的人相比,艺术家的类型真是多种多样。因此是非常有趣的。
我开始觉得,这样一群人的生活与思考,说不定会成为瘟疫时期宝贵的档案也说不定。
虽然艺术节延期了,但我能够和艺术家们进行更加详细的探讨。并且我得以在能够活动的范围内,进到那些能够进入的地域去学习与交流。
这段时间,几个艺术节都在同时公开征集作品,有趣的是,海内外的应征作品都比以往多了很多。这或许是因为大家对美术、文化与艺术的兴趣提高了,又或许是现在几乎没有什么还在办的展览了,所以艺术家们才都来应征吧。
——延期期间,方案的内容有变更吗?
我原本想着,艺术家的影像作品提案会大大增多吧,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果然,大家还是对去到当地,去看特定场域(site specific)*² 的作品更感兴趣。
——新冠疫情以来,在社会与艺术的现状方面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吗?
有很多事情都让我印象深刻。在这个同质化越来越强、一切以市场优先的世界中,我本应该在有着不同历史背景,或各种地域的土地与空间中策划一些特定场域的创作,但新冠疫情使人们无法自由地移动,不能享受与人用餐的乐趣,也不能一起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了。
另外我要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人类与土壤的亲密接触,人类与自然的种种关系都在消失,这在食物的层面也显现出来了,我在想,人类的个体是不是正在急速地变得越来越虚弱呢?
就我个人而言,隔离时期是前所未有的学习机会。三个月以来我都没有去外面吃过饭,因而有非常多的时间用于思考。
——新冠疫情中需要保持社交距离,和别人近距离接触变得困难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你进行了哪些活动呢?
即便有社交距离,也能做很多事呢。
但的确,创作变得困难,只能推进理论的发展,也不能派生出许多东西,然后做出有趣的事情了。
实际上,人不能移动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新冠疫情中,一部分的乡村地区似乎表现出了极强的排他性,因此,为什么要去乡村也就成了一个很严肃而迫切的现实问题。我的工作大概有一半要在乡村进行,但是也去不了了。比如像是针对类似车牌号或者住民票这种可以对住址一目了然的东西。虽然不是想针对这个来批判什么,但是利用行政单位来划清界限、设立限制与障碍这种事情,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不真实感。
——延期艺术节的决定是否得到了各个自治体的理解呢?
比方说一个村子里住了50人,其中7、8成人都认为艺术节吸引人们来访是一件很好的事,只有1、2个人表示这样不好。
这样一来,对于政府来说没人来访,事情更可能向不乐观的方向演进。我认为这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因此,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一年中能在何等程度上使一个地区的人们达成共识。
来访的人们不只是为了来看艺术,也是因为想来到这片地域看看。
不过,我们不会那么快便得到人们的理解。这段时间里,我最常想的是今后要如何发展,而现在的阶段则是在试错中前行。
——即使举办艺术节获得了种种成绩,但对地方而言,只要一听到“东京”二字就会感到不安吧。
因此,我们只能谨慎行事,紧急事态宣言下的隔离期结束后,尤其是7月份之后,我们一旦取得了地方的同意,就先竭尽所能走遍各个地区与村子,举办各种工作坊。
我们每周去乡村3至4次,频率很高。此外,我们还通过远程方式举办活动,从而与地方建立了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访问地方的时候,会感到紧张吗?
我想对于事务所而言,远程办公究竟是好是坏本身便是个大问题。但认为远程办公就够了的这种想法才是真正可怕的。
会有面对面接触这样的行为的才是人类吧?我认为能够迁移、交谈、一起吃饭的才是人类哦。
——艺术节也是以此为主题呢。
是的,但是这在现在已经过时了吧。我们的艺术节一直都努力在“吃”上做文章,虽然目前处于艰难时期,如何超越这些困难是很大的的课题啊。
就艺术节而言,一方面,艺术可以让人充满活力,而另一方面,将艺术节商业化便可创造出许多就业岗位。
我们的艺术节不仅重视对作品的展示,还将儿童工作坊等各种日常的活动作为一大要素,这对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创意的场所也拯救了许多人吧。
我想到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便感到非常有趣。没有正确的答案,人们能够因与他人不同而得到欣赏。没有不正确就不行这种事。从这种意义上而言,我想这是人类生理的一种表达。
——就将来的目标而言,你想将日本(包括艺术节在内)设计成怎样的样子呢?
我不会夸张地说这样的事情。我认为“东京的生活充满了刺激、兴奋与大量消费,还有许多的信息”这样的想法只会持续几年。
我想,能做些让人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有趣的计划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事情。并且,来到这里的人们将会怀念这里,互相成为朋友。现在的我们是拥有五感、却非常不豁达、正在变成老于世故的滑头。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我完全没有想过要放弃艺术节,认为艺术节十分有趣的人也大大增多了。以前坚决反对艺术节的老爷爷们也会说艺术节还挺有意思的。
——你是怎样与反对的人沟通好的呢?
没有什么比艺术家创作时的样子更加美丽了。他们拼命地创作,竭尽全力地做东西,即便彻夜不眠也甘之如饴。这打动了当地人的心。果然,做艺术也是基本的劳动啊。这很有趣哦。虽然人们几乎都会说“搞不清这是做什么呢”,但大家也都因为艺术节吸引了人来访而感到高兴。其实,艺术家和乡村里曾经坚决反对搞艺术节的老爷爷非常投缘呢。
2018年的“大地艺术祭”期间,观众在越后妻有里山现代美术馆展示的雷安德罗·埃利希作品《Palimpsest:天空之池》中嬉戏(照片拍摄于2018年8月,由北川富朗本人提供)
——这也就是说,更需要实际邀请艺术家来才行啊。
从政府与国家那里拿钱也是多了好。没有必要把艺术节办得美而清贫,像我这样的策展人要努力拿到更多的钱才行,所以我的生活并不怎么美丽啊(笑)。我认为这非常重要也非常有趣呢。
——艺术节是一种“节日”,但艺术节要依靠政府与当地人的协助才能开办,因此也是一种“政务”啊。
我们的艺术节无论在哪里做问卷调查都会有八成以上的人表示“来艺术节真是太好了”。2004年中越大地震的时候,越后妻有各个村子里的人们还说“想要早点开始准备艺术节”。
有非常多人以艺术节为机缘想要来到地方或搬到这里生活。这样的人如果能以某种方式在这里工作与生活,那么不久之后他们的价值观也会开始一点点变化,我想这会很有趣吧。
——你在把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也传递给这片地域的其他人呢。
我觉得艺术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50岁后才开始做艺术节相关的工作,时间真是不够用啊。我想努力为艺术家们服务,尽我所能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机会。
*¹ Artists’ Breath
https://www.instagram.com/artistsbreathpress/
现任职务与公职
公益财团法人 福武财团常任理事、Art Front Gallery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一般财团法人 地域创造顾问等
Art Front Gallery http://www.artfront.co.jp
2020年9月
采访、撰文、摄影:寺江瞳(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交流中心)
※采访在采取预防新型冠状病毒的手段下进行
小川希・“Art Center Ongoing”法人代表 | 专题【新冠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vol.2
稻叶俊郎 医生、“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vo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