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希・“Art Center Ongoing”法人代表 |…


专题“新型冠状病毒下的越境、交流、创作”系列访谈与投稿第二期,请到了小川希先生。小川希在东京的吉祥寺建立了画廊与咖啡馆并设的复合型艺术机构“Art Center Ongoing”(下文简称Ongoing),并任法人代表。“Ongoing”通过艺术使人们汇聚一堂,重视创造使人能够相互交流的场所,但在紧急事态宣言发布之后,“Ongoing”也不得不一时关门停业。在这种状况中,小川是如何找寻出路的呢?



——请问你在2008年创办“Ongoing”的缘由是什么?

大概从2002年起,我每年举办一次“Ongoing”展。展览公开征集作品、在废弃的学校或街上的餐饮店等地展出,地点和题目每次都会变化。参展创作者们会互相介绍自己的作品,大家再通过投票决定入选作品。我既没有钱,也没有关系,为了寻找公用的场地只好左一个右一个地打电话去问。在场地的选择上,是说想要与社会紧密联系呢……总之,我觉得如果不能在周遭引起反响,那举办展览没什么意义了。

我与总计超过300人的同辈创作者相识后,总是想着,如果能不只像过节一样一年一聚,而能以更为恒常的方式将他们聚在一起,让喜欢艺术的人也能够很随意地过来玩就太好了。我以前就在和周围的创作者说这件事,差不多一共有100人帮忙一同改装了空房,才有了现在的地方。


——你在武藏野美术大学就读时,学习的是艺术管理吗?

不不,我在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也会自己做东西。建造这里的时候,由于没有兼顾制作与策划两方面的体力与时间,所以转向了后者。那时候我对搭建场所、自由思考,以及创造自己的价值很有兴趣。


在“Art Center Ongoing”前,壁画是菲律宾艺术家Dex Fernandez的创作


——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后,你似乎也没有休业,坚持营业,但2020年4、5月时紧急事态宣言发布后,“Ongoing”却在成立以来首次终止了展览。新冠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不能办展览了的人也有好几位。我由于参加了文化厅的新锐艺术家海外进修制度,预定于2021年3月前往奥地利展开为时一年的调查,所以原本就计划暂且休业,回国后再迁址重开。如果没有决定关掉的话,展期改期处理就行了。在这里的最后一年嘛,创作者们都铆足了干劲,这让我对那些现在不能举办展览的人更加心生愧疚。也有一些艺术家原本要与机构外的人合作,但由于新冠疫情无法见面,也就无法创作了。

我担任总监的艺术活动“TERATOTERA”以中央线沿线的地区为舞台,从2020年5月起也在策划从东南亚和日本开始各邀请三个艺术团体举办展览或研讨会,但最后全部叫停了。各种艺术团体不能在东京实际地再聚在一起,我感到非常遗憾,于是作为替代方案,转而在10月15日至18日和参与“TERATOTERA”的艺术团体成员在线上相聚。

另外,面向海外艺术家的“艺术家驻地”项目以往每年大概会有五人参与,每人驻留两个月左右,还会举办展览。虽然现在所有创作者都来不了了,我还是需要为给他们准备的住房交租金,实在是吃力呀。


2015年在“Ongoing”驻留的创作者,围绕在Deirdre McKenna周围(前排中央)(照片由本人提供)


——为了对抗新冠,你采取了什么行动呢?

8月,我开启了“Ongoing Stamp Card Drawing Project”。在这个项目中,我们做了可以用于兑换活动门票或饮品的回数券,背面有相熟的国内外画家作的亲笔画,售价一万日元。虽然这个项目与慈善无关,但出乎意料的是,有很多艺术家都提出“让我也画吧”,一人画了2、3张,我们原本的计划是限量制作200张,最后却做了250张左右。许多艺术家都抱着“不想让小川破产”的想法,很快进行了创作,实在非常感激。现在已经售出了大约140张,这批卡券做成了在新的“Ongoing”也可以用的那种,所以从奥地利回国后,更不能不把新地方做起来啦(笑)。


艺术家亲笔创作的回数券。图案已上传至主页


另外,从5月开始我在YouTube上开启了“Ongoing Studio”,发布打赏形式的艺术家讲谈,以新冠疫情与作品创作为主题。只是,虽然有人看这些视频,但完全没有收到打赏啊(苦笑)。我觉得如果能通过这些讲谈,多少使人们对展览与艺术家产生兴趣,即便没有钱,在网上做这样的活动也是很重要的。


Ongoing”一直都是一种“自行车式作业”(译注:由“自行车一停马上就倒”引申指负债经营,风险很高),如果一周没有人来就要倒闭了,因此必须不间断地举办为期两周的展览,一刻都不能停下。由于新冠疫情,展览无法举办,也没有人来,我想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倒闭了吧。但我开展了“Ongoing Stamp Card Drawing Project”和“Ongoing Studio”项目,设法挺了过来。在精神上还是挺煎熬的……平常熙熙攘攘的地方,突然谁也不来了,虽然能在网上联系,但觉得不对劲,不过我得到了周围人许多的帮助,感到实在不能停下脚步。


——新冠后,你如何看待艺术与社会的状况?

人与人不能相见了,艺术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我经常想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切都会数据化,以后即便不亲自到场也能接触到艺术了吧?这样一来,这样的地方就真的不需要了吧?但是,我想也并非如此,这里可能会变成一个更加接地气、想要寻求直接联系的人们聚集的地方,可能会朝着“地下”转变吧。


——就像秘密召开似的(笑)

是啊是啊(笑)。直接与人相见,即兴创作些什么的欲望本身是不会消失的。我想即便变成地下那也是有趣的。


与艺术家们在屋顶搭建的庭院,收获的蔬菜供给咖啡厅


——在这种社会的变动中,你的思考方式有什么变化吗?

有什么变化嘛……现在世界上出现了许多政治正确的行动,艺术界也不例外,我虽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不由得感到如果只有这一种选择,或许会变得很无聊吧。新冠使人们之间不得不保持距离,在人人变得越来越洁癖的情况下,以往隐匿的社会弊病暴露出来,人们试图将这些问题消灭或追求“正确性”,但我认为如果只是这样就会让人反感。对艺术而言,相较于正确,建立能做有趣之事的场所,使人们聚集起来,充实时间与空间,令人快乐,这些才是更加重要的,是不可取代的,艺术明明是这样的东西来着啊。和社会有些许对立,以全新的价值观去审视那些想当然的事,这才应该是艺术的意义啊。

对于“这是正确的,所以让我们行动起来吧”这样的想法我表示怀疑。反之,我喜欢看到大家聚在这里,从对当今世界发生之事的看法开始发表各种意见的情景。不把任何人排除在外,有素不相识的人在场也没有关系。


——小川先生还将艺术相关人士结为了“Ongoing Collective这个艺术团体,请问这个团体是怎样开始的呢?

2016年我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亚洲中心的研究员,在东南亚花了3个月时间考察当地的艺术空间,那时我见到了许多团体,觉得现在日本也需要这样的组织。回国之后,我在大家的协助下邀请了差不多50个或许能做些什么的人,之后马上成立了这个团体。我总觉得应该有一个地方能让各种各样的人一同畅所欲言,不一定要有什么展览,而是一个通过艺术使人相连的类似共同体一样的东西。其中三分之二是创作者,其余的是策展人等幕后工作者。团体的进展缓慢,也完全定不下方向,大家不跟从也没关系,不是全员参加也没关系。


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研究员,访问印度尼西亚雅加达的团体“Ruang MES 56”的空间时拍摄的一张照片。后邀请他们参加了“TERATOTERA节”(照片由本人提供)


我一直一个人经营着这里,但我认为如果我什么都自己决定,拼命拉动着团体发展,一定会遭遇界限,倒不如大家一起缓缓发展,在不知不觉中确定方向才更能拥有未来。

基本上,大家会分散地在这里相聚,在一年一度的总会上才会全员到齐,但现在连这也做不到了,转为两个月一次在线上开会。团体中也有各方争鸣,有了思考的机会,十分有趣。


——在团体中,如果有完全相左的意见时要怎么做呢?怎么做决定呢?

我们不会到非要决定不可的地步,但可能会有人将我们引领到什么地方。我很不喜欢以团体的名义作说明或者声明一类的事情,大家并没有必要成为一体。“明白存在不同意见啦”就够了,而不必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在冨井大裕个展“纸屑与空间”的展厅内(展览现已结束)


——关于和各种各样的人共处的方法,“Ongoing Collective”似乎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呢。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想大家都开始意识到“Ongoing Collective”可以让人不拘泥于单一的想法。原以为和自己貌似相同的人似乎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方向,但实际上每个人的想法都有微妙的差异,其中的有趣之处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吧?曾经会以为有“这样做艺术就会成功”的方法,但最终大家意识到这种想法不过是个误会。就像这样,我想团体也能让人明白自己相信的东西并非绝对。

宽容之心可能是集体主义的本质。共存需要的是互让,而不是“绝对要这样”的想法。我讨厌所谓的“正义”。所谓正义,不过是从某一视点看待所理解的正义罢了,所以我必须明白它可能是种完全相反的东西。相信绝对的自我正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我想这一点在新冠疫情之下也已败露出来了。艺术家之中有很多人都相对比较灵活,或许,抱着这样的态度去学习是十分重要的。


*政治正确

指使用中立的表现与词汇等,其中不包含人种、性别、宗教等导致的偏见与歧视



小川希

1976年生于东京神乐坂。2001年,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影像学系。2004年,完成了东京大学大学院跨学际情报学府修士课程。2007年,东京大学大学院学际情报学府博士满期退学。

2002年至2006年,以每年一次的频率在东京与横滨内的各个地方策划与开展了大规模的公开征集作品展“Ongoing”。通过个人的公开征集与互选系统,建立了几百名年轻艺术家的网络,在此基础上,以建立一个不被既有价值束缚、可以恒常实践与宣传新尝试的地方为目标,于2008年1月在东京吉祥寺成立了复合型艺术机构“Art Center Ongoing”,现任该机构法人代表。2013年,召集国内外的创作者,开启了“Ongoing Air”的在地创作驻留项目。

从2009年起,受东京都委托,以JR中央线高円寺站至国分寺站为舞台开展了地域密着型的艺术项目“TERATOTERA”,任项目总监,将艺术、音乐、舞蹈、影像等各种形式带到街头。2016年,获得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研究资助,赴东南亚9国的83个地方进行考察。


Art Center Ongoing http://www.ongoing.jp

TERATOTERA http://teratotera.jp/


2020年9月 于东京“Ongoing”

采访、撰文、摄影:寺江瞳(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交流中心)

※采访在采取预防新型冠状病毒的手段下进行



相关链接

稻叶俊郎 医生、“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1>

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  预告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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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日学者新书发布陈玉杰《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

#访日学者新书发布 陈玉杰《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 2016年度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访日学者陈玉杰女士(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的新作《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日前由中国出版集团研究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在此和大家分享→http://t.cn/A6qFApc4 ​


访日学者新书发布 陈玉杰《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

  2016年度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访日学者陈玉杰女士(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的新作《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日前由中国出版集团研究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在此和大家分享。


陈玉杰编著 研究出版社


目录1


目录2


  以下是陈玉杰女士(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的访日随笔。




  2016年9月-12月,受日本国际交流基金资助,我赴日本京都大学访学。三个月时间很快,要做的事情很多,学习日语、感受日本文化、参加研讨会、收集研究资料等等。虽然已时过四年,至今回想起来仍觉不虚此行。 

  在日本生活很“低碳”,而且我也一直认为了解一座城市是需要深入到她的街巷,她的血脉当中,所以我租了一辆自行车,每当有空闲时间就骑车慢悠悠的逛京都的大街小巷。值得一提的是日本自行车都带有电灯,夜间骑行必须开灯,否则要被警察叔叔拦截并进行骑行教育。大多自行车灯依靠前轮旋转摩擦发电,所以开灯蹬车会比较累,当然也可以直接安装LED灯。

  京都的街道非常规律,地图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棋盘,以京都的母亲河鸭川为轴,由北向南以此为划分为二条、三条、四条、五条……一直到十条,只要识得大致方向,永远不用担心会迷路,故此才可以恣意享受各种不期而遇的美。古色古香的寺庙神社、从民居探出头来的山桃花、店门口随风翻卷的布帘,在鸭川上空翱翔的飞鸟、在幽巷漫步的和服姑娘……这些都构成了我心中心中独一无二的京都。


鸭川风景


  逛累了或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点东西,一不小心就会碰上百年老店。京都曾经做了日本1000多年的首都,遗留下来的各种百年老店让人叹为观止。这些老店中我最喜欢的是一保堂,该店成立于1717年,名字因皇室一句“请用心、专心、一心来保茶”而诞生,至今未更换过茶罐包装,爱茶之人必不可错过!


一保堂


  京都的寺庙神社多如牛毛,但又各有特色,这也是京都的底气和资本。人气较旺的有伏见稻荷大社、下鸭神社、上贺茂神社、八坂神社、平安神宫、北野天满宫、清水寺、东福寺、三十三间堂、金阁寺、宇治平等院等等。在参拜寺庙神社后,支付一定的金额就能获得寺内独有的“御朱印”。上面一般绘有神社的名字和日期,并盖有独一无二的印章或神社人员题字,也有神社给参拜者绘制超好看又有特色的绘图图案,非常具有纪念价值。同时,基金会还安排了很多文化项目,比如传统戏剧——能剧、古典音乐会、歌舞伎表演等,给我提供了很多了解日本文化的机会。


金阁寺

 宇治平等院

御朱印


  在了解京都自然风景和文化习俗的同时,基于自己的研究课题《日本技能人才培养经验及对中国的启示》,我也做了很多资料收集和调研访谈的工作,到日本中央职业能力开发协会、劳动政策研究研修机构、职业能力开发综合大学校、日本生产性本部、日本电气股份有限公司(NEC)、日本永旺集团拜访,了解日本职业能力开发的政策法规体系、职业能力开发的实施情况、技能评价情况、技能鉴定、技能竞赛情况,日本劳动关系情况及非正规就业的情况,以及企业开展员工培训的情况等,获得了大量的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的一手资料。该研究课题成果也整理成图书——《日本职业技能开发制度变迁及经验借鉴》,于2020年9月由研究出版社出版。




  本中心提示:各位访日学者,如果您有新书出版了,也欢迎您联系我们,让更多的人分享您的研究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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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召开“第二届全国高等职业学校日语专业骨干教师研修班”(线上)

各相关院校

为了进一步探讨高等职业学校日语教育面临的课题,加深对高等职业学校日语教育现状的认识,以及提高全国高等职业学校日语教师,特别是中青年骨干教师的教学水平,教育部高等职业学校外语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韩语分委员会、教育部高等学校外语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语分委员会、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拟于2021年1月31日举办线上“第二届全国高等职业学校日语专业骨干教师研修班”。届时将以“面向新时代的高等职业院校外语专业发展现状与展望”、“《国标》、《教学指南》指导下的本科日语专业建设的目标与课题”、“《高等职业院校日语专业教学标准》的制定与实施”等为主题,邀请知名专家进行演讲、举办讲座。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一、组织机构

1.主办单位

教育部高等职业院校外语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韩语专业委员会

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

2.协办单位

教育部高等学校外语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语分委员会

中国日语教学研究会职业教育分会

二、时间与形式

时间:2021年1月31日 上午8:00——12:00

形式:腾讯会议(1月25日发会议号码至报名人员电子邮箱)

三、参会对象

高等职业院校日语专业负责人、专业带头人、骨干教师。

四、会务费用

免费

五、会务联系人

霍国宏 Tel:13502016369

报名方法:扫描右侧二维码,填写报名信息

http://uz0v506u9efb9tmw.mikecrm.com/5ZYBDFf

名截止日期:124日(星期天)2359

通知原版

会议日程 

一、开幕式 8:00——8:15

 

  1. 介绍领导和嘉宾
  2. 致辞
  • 教育部职业院校外语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日韩语专委会主任委员、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院长 李运博 教授
  • 教育部高等院校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指委日语分委员会主任委员、原天津外国语大学校长 修刚 教授
  • 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高桥耕一郎 所长

二、基调演讲(一) 8:20——9:00

目:面向新时代的高等职业院校外语专业发展现状与展望

演讲人:教育部职业院校外语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北京开放大学副校长 常红梅 教授

三、基调演讲(二) 9:00——9:40

目:《国标》《教学指南》指导下的本科日语专业建设的目标与课题

演讲人:教育部高等院校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指委日语分委员会主任委员、原天津外国语大学校长 修刚 教授

四、基调演讲(三) 9:40——10:20

目:《高等职业院校日语专业教学标准》的制定与实施

演讲人:教育部职业院校外语类专业教指委日韩语专委会主任委员、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院长 李运博 教授

五、茶歇 10:20——10:30

六、日语教授法培训 10:30——12:00

题 目:「課題遂行型授業のすすめ-新教材を例に-

演讲人: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池津丈司 高级日语教育专家

七、闭幕式 (12:00)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7:~我迷路了,稍微晚到一点~#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7:~我迷路了,稍微晚到一点~# →O『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7:~我迷路了,稍…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推出了新教材《いろどり:生活日本语》。主要面向在日本工作、生活的人群为对象,通过此教材可以学习到有实践性的贴合现实生活的日本语。本教材的内容和声音数据,通过以下网址可以全部免费下载→O网页链接

目前,已经发布了初级1、初级2的中文版。入门的中文版正在诚意制作中!

教材中,除了会话练习和语法学习之外,还有“日本生活小知识”这一关于日本文化和习俗的解说页。我来介绍其中的一部分。

这次介绍一下“迟到”和“电车运行故障”。一般来说,日本人对时间要求很严格。你知道在日本,人们对迟到有着怎样的印象吗?大家对迟到有什么印象呢?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7:~我迷路了,稍微晚到一点~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推出了新教材《いろどり:生活日本语》。主要面向在日本工作、生活的人群为对象,通过此教材可以学习到有实践性的贴合现实生活的日本语。本教材的内容和声音数据,通过以下网址可以全部免费下载。


https://www.jpfbj.cn/irod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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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经发布了初级1、初级2的中文版。入门的中文版正在诚意制作中!


教材中,除了会话练习和语法学习之外,还有“日本生活小知识”这一关于日本文化和习俗的解说页。我来介绍其中的一部分。


这次介绍一下“迟到”和“电车运行故障”。一般来说,日本人对时间要求很严格。你知道在日本,人们对迟到有着怎样的印象吗?大家对迟到有什么印象呢?





遅刻


日本人は「時間に正確、厳しい」とよく言われます。会社などでは、タイムカードを押すとき、始業時間に1 分でも遅れたら遅刻として扱われることも珍しくありません。待ち合わせの場合も、相手を待たせないようにしようと考える人が多く、待ち合わせ時間どおりに、あるいは待ち合わせ時間の少し前には待ち合わせ場所に着くことが一般的です。
もし遅れる場合は、それが5分や10分であっても、早目に相手に連絡をするのがマナーです。「5分、10分だけなのに?」と不思議に思う人もいるかもしれませんが、相手を心配させたり、イライラさせたりしないというのがポイントです。

ただし、時間の感覚は、世代によって、地域によって、場面によって異なります。同じ日本でも、のんびりしていて、よく遅刻する人もいるでしょう。また、「日本人は、始まりの時間には厳しいのに、終わりの時間にはルーズ」とも言われ、会議が予定の時間になってもなかなか終わらなかったり、就業時間を過ぎてもずっと残業する人がいたりして、外国人を驚かせることもあります。


日本人经常被说“对时间的要求很严格”。在公司里,打卡的时候,哪怕只比上班时间晚了1 分钟,也常常会被记为迟到。碰面的时候,不愿意让对方等的人也很多,一般都会按照约定的时间,或者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点到达碰面地点。

如果可能迟到,即便只是5 分钟或10 分钟,也会提前告诉对方,以示礼貌。可能有的人不太理解:“就迟到5 或10 分钟,也要联系吗?”但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或者着急。

不过,对于时间的态度也会因为年龄层、地区和场合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即便同样是在日本,也有不紧不慢、经常迟到的人。而且,也有人说“日本人对于开始的时间非常严格,但对于结束的时间却并不在意”。到了预定结束的时间,会议也迟迟不结束,超过了工作时间也有人在加班,这些都令外国人感到吃惊。



電車の運行トラブル


日本の電車は秒単位でダイヤが組まれており、世界の電車の中でも非常に正確だと言われています。もし電車が少しでも遅れた場合は、謝罪のアナウンスが流れます。
このような日本の電車も、トラブルによって、大幅に遅れたり、止まったりすることもあります。運行トラブルの原因には、人身事故、急病人、乗客トラブル、信号故障などがありますが、原因によって、復旧にかかる時間はさまざまです。鉄道会社は乗客の混乱を避けるため、駅や電車でアナウンスをしたり、ネット上で運行情報を案内したりしますので、運行トラブルに巻き込まれた際はそれらの情報に気をつけるといいでしょう。

運行トラブルで電車が遅れたときは、鉄道会社が発行する「遅延証明書」をもらうことができます。電車が遅れたせいで会社に遅刻した場合、この「遅延証明書」を提出すれば、遅刻をしていないものとして扱われます(手続きは会社によって違うので、確認しましょう)。「遅延証明書」は駅でもらえるほか、ネット上でダウンロードすることもできます。


日本的电车时刻表是以秒为单位编制的,在全球的电车中,准点率也非常高。即便电车稍微延误了一点,车内也会播放道歉的广播。
但即便如此,日本的电车也会因为事故而出现大规模的延误或停运。运行事故的原因可能是人员事故、突发疾病、乘客间的矛盾、信号灯故障等,根据原因的不同,恢复的时间也长短不一。铁路公司为了避免乘客出现混乱,会在车站或电车内进行广播,或在网络上发布运行信息。因此,如果不小心遇到了运行事故,不妨多留意一下这些信息。

因为运行事故导致电车延误时,可以领取铁路公司开具的“延误证明”。因为电车延误而上班迟到时,只要提交“延误证明”,就不会被记作迟到(具体手续因公司而异,请自行确认)。“延误证明”除了可以在车站领取外,还可从网上下载。



Ⓒthe Japan Foundation




怎么样?“日本人对开始的时间很严格,对结束的时间却很随意”这句话也许是很有趣的表达方式。大家对自身管理时间的看法可以怎样表达呢?


『いろどり』の該当課

第7課 道に迷ってちょっと遅れます

1. 何時にどこですか?

2. 明日、何時にしますか?

3. 電車が止まりました


「いろどり」相关的咨询,请联系↓

   ☞ satoshi_urai@jpfbj.cn(担当:浦井)


★下载☞ https:/www.jpfbj.cn/irodori/

(点击页尾阅读原文跳转)


往期内容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 “长辈”和“晚辈”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2 “你喜欢做什么?”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3 “日本的气候”

日本生活TIPS 号外篇 《购物袋有偿化的日语》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4“日本的天气预报”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5“很繁华很方便”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6:红绿灯/寺庙和神社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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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戏剧)第九讲:20世纪80-90…

#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戏剧) 第九讲: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我们精心安排了“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希望通过此次不受空间距离限制的活动,能够让更多的朋友们从中感受到日本文化以及日本研究的魅力。
【第九讲: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中国国家话剧院 国家一级演员 于黛琴】→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戏剧) 第九讲: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戏剧) 第九讲:20世纪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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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精心安排了“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希望通过此次不受空间距离限制的活动,能够让更多的朋友们从中感受到日本文化以及日本研究的魅力。



第九讲: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中国国家话剧院 国家一级演员 于黛琴


主讲人介绍:于黛琴,1931年12月生于辽宁省大连市。参加革命后,师从鲁迅艺术学院的沙蒙、田方、张平、刘炽、王大化、于蓝和王家乙等老艺术家。中国国家话剧院一级演员,曾获全国文艺会演表演一等奖。原中国青年艺术剧院艺术委员会委员,曾任日本艺术研究会理事。从艺50年多年以来,曾主演舞台剧《保尔柯察金》、《降龙伏虎》、《李双双》、《威尼斯商人》、《晚安了妈妈》、《结婚》、《撩开你的面纱》等二十余部作品。在影视方面,曾主演的电影有《赣水苍茫》、《黑蜻蜓》、《金匾背后》、《十三陵畅想曲》,曾出演过的电影包括《草原上的人们》、《猛河的黎明》、《飞跃人生》等;曾主演的电视剧有《两个日本女人》,曾出演过的电视剧包括《生存之民工》、《冬至》、《鬼吹灯之黄皮子坟》、《外滩钟声》等。在影视导演方面曾担任电影《清凉寺的钟声》的副导演,中日合拍的大型电视剧《别了,李香兰》的中方导演及剧本翻译。此外,还曾主持日本剧团来华演出的《藤野先生再见》、《文娜啊,从树上下来吧》、《华岗青州之妻》等剧目的同声传译工作,以及北京人艺《茶馆》、《天下第一楼》访日演出的同声传译、剧本翻译和录音剪辑工作。访日期间,还曾使用日语登台与日方演员联袂演出话剧《两颗钻石》和《送去新娘的祝福》(中日韩三国演员合演)。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主要从事中日戏剧交流工作,翻译出版了大量中日两国的戏剧、影视作品和理论研究文章。曾翻译的日本电影有《在杂技团背后》、《大诱拐》,电视剧有《挚爱(动物的家族)》,话剧有《结婚》、《铸剑》(鲁迅著)、《大鼻子情圣》,还有音乐剧《安徒生之恋》和儿童剧《亨特格雷特》、《王子与乞丐》、《竹取物语》等二十多部作品。已出版的日译中作品有《小林宏戏剧集》、《结婚》、《日本的悲剧》(木下惠介著)、《王子和乞丐》,中译日作品有《天下第一楼》、《可口可笑》等。曾出版专著《中日现当代戏剧交流史》(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



1963年,周总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观看完话剧《李双双》后,亲切接见于黛琴


  中国与日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两国同属汉字文化圈,有着两千多年的文化交往。以中国、日本,乃至朝鲜半岛为主的东北亚地区,自古就是文化互动的区域。中日两国间交流历史悠久,戏剧交流亦源远流长。

  1931年我生于大连,曾在日本人开设的学校就读,因而打下了一定的日文基础。1972年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为表现中日友好而排演了一出话剧《撩开你的面纱》,我在剧中扮演一位日本医生——小川惠美子。这个角色虽然上场时间不长,但台词却全部需要说日文。为了塑造好这个角色,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出人物的特征,我做了大量的功课和设计。一方面要准确掌握日本传统妇女走路脚尖向内,迈步不过尺等端庄的特点,另一方面,又需要将日本职业女性开朗与热情的一面展现出来。此剧一经上演,便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场观众都认为是请的日本演员,也有人认为是请的“外教”。当时的日本驻华大使要求全体馆员去观看这部戏,理由是女演员成功地饰演了一位日本妇女,不仅操一口地道的日语,而且礼仪举止生动逼真,极具光彩。一位日本的记者还曾在其国内的报刊上发表剧评,称《撩开你的面纱》这部戏中的日本妇女角色,是中国戏剧舞台上数十年来最为形神兼具的日本女性形象。因为这部戏和这个角色,1982年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邀请我赴日考察研究,并赠送给我两套日本外务省定制的和服。这一次的日本之行,掀开了我戏剧生涯中崭新的一页,自此之后,我开始研究日本戏剧,并致力于从事中日戏剧交流工作,有幸参与并亲眼见证了中日戏剧交流史上的一段盛景。


《撩开你的面纱》剧照

于黛琴在剧中饰演日本医生小川惠美子(舞台中央,着和服者)



一、日本近代戏剧流变及早期中日近代戏剧交流

  能乐、狂言、文乐和歌舞伎被称为日本四大古典戏剧形式。1868年,“明治维新”引起文化领域的一场大变革,日本戏剧发展史上也出现了与传统戏剧迥然不同的“新派剧”。新派剧是在对歌舞伎的改造中诞生的。传统的日本歌舞伎被注入了西方戏剧元素,初步具备了现代戏剧的雏形。新派剧在演出形式、舞台设计、人物造型、美术风格等方面都基本采取西方形式,突出了现实化的特征,但仍保留了部分歌舞伎的特色,如乐器伴奏、男旦等。尽管没有彻底摆脱歌舞伎的影响,但从表现内容上看,新派剧较歌舞伎而言,更加注重表现社会现实与当下问题。

  新派剧并不能满足当时日本文艺界对戏剧改革的要求。逐渐地,它成为了日本国内一种独立的戏剧表演形式,一直延续到现在。而真正意义上的日本本土的话剧艺术,则是在引进和照搬西方戏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日本,它被称为“新剧”。新剧最早是从翻译演出西方话剧开始的。由坪内逍遥翻译的莎士比亚的《凯撒大帝》的公演,可以说是日本新剧的白眉。很快,日本的新剧工作者认识到,单纯翻译西方戏剧,是难以实现日本戏剧近代化的。他们开始注重从新的内容与新的形式两个方面,尝试创作反映日本当下社会现实的新国民剧。在日本的戏剧改革中,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小山内薰。他批判日本戏剧的前近代性,努力确立导演的权威地位,促进演员的近代自觉,以及主张对旧剧场进行改革等。所有这些都推进了日本新剧的建设和成长,也奠定了小山内薰在日本新剧艺术界的先驱地位。

  在日本新剧崛起的过程中,有两个著名剧社机构对新剧的发展以及战后日本演剧活动的推进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它们就是早稻田大学戏剧研究所和筑地小剧场。1910年,坪内逍遥开始担任早稻田大学文艺协会会长,后成立戏剧研究所,专门进行戏剧活动。文艺协会致力于创造日本的戏剧,同时也重视对演员的培养,还招收女性学员,与男性学员同班学习。在日本戏剧舞台上赫赫有名的女演员松井须磨子就是戏剧研究所的早期学员。文艺协会的戏剧研究所,对日本的戏剧教育体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23年,日本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关东大地震”,很多剧场因此被夷为平地。在这种情况下,土方与志联系到小山内薰,两人决定创建一座专门的新剧表演场所,于是,筑地小剧场便诞生了。土方与志原名土方久敬,生于东京的一个贵族之家,其祖父曾担任过明治时期的日本内务大辅。土方与志自幼酷爱戏剧,13岁时便组建了一个名为“南湖座”的儿童剧团,他甚至在自家研究设计能够转动的舞台。上大学时,土方结识了小山内薰并拜其为师。1922年,土方与志赴德国柏林大学攻读戏剧专业,关东大地震后回到日本,把留学剩下来的费用,都投入了筑地小剧场,此后这里便成为了小山内薰的新戏剧运动的实验基地。1924年公演期间,先后搬演了《海鸥》、《闪电》等名剧。除此之外,筑地小剧场的出现,也激活了日本剧作家的创作热情,大量本土原创的新剧作品纷纷涌现,让日本的新剧舞台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筑地小剧场在进行演出的同时,也极为注重培养戏剧表演人才,千田是也、泷泽修、杉村春子、山本安英等诸多日本优秀的表演艺术家,都是出身于这一时期的筑地小剧场。筑地小剧场还曾演出过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村山知义的《暴力团》(反映中国二七大罢工的剧目)等剧,后小林多喜二及左翼领导平泽计七都被杀害。土方与志之后也加入了无产阶级艺术家联盟。

  中日两国的话剧艺术同时起步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二十年间。中国的第一个新剧团体,应该是20世纪初在日本由中国留学生组建的“春柳社”。剧社的发起人有李淑同、曾孝谷,之后还有欧阳予倩、田汉等人。当时他们在日本演出《茶花女》、《黑奴吁天录》获得巨大成功,这不仅对留日中国学生起到了激励作用,同时也受到了日本观众的称颂。“春柳社”最后由于清政府的干涉而陷于停滞。“春柳社”是中国新戏剧启蒙的代表团体,此时也是中国文明戏最为兴盛的阶段。在此期间,中日间戏剧团体就开始逐步展开一些互访演出,文明戏本身也是在学习日本新派剧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最初,在上海虹口地区有一家名为“东京席”的旧式小剧场,专门进行日本新派剧的演出,演出的剧团多为从日本来的旅行剧团,这些表演吸进了很多中国的青年和戏剧工作者前去观摩学习。1914年,开明社和中华木铎新剧赴日演出,先后在大阪和东京上演了《豹子头》、《复活》等剧目,颇受日本媒体好评。中日两国的戏剧互访也就是从这时开启的。


话剧《威尼斯的商人》剧照
于黛琴在剧中饰演鲍西娅



二、中日邦交正常化后至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1937年“卢沟桥事变”以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至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在此期间,中日两国戏剧交流几乎完全停滞。抗战胜利后,由于各种政治原因,中日两国的戏剧交流也并不顺畅。1972年9月29日,中日邦交正常化。1978年,随着改革开放大幕的拉开以及次年《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签订,中日戏剧交流也掀开了新的篇章。

  首先,交流的渠道开始增多。在此之前,两国戏剧界只有民间交流,而从1980年前后开始,中日两国政府和中国政府所属的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开始组织交流。如1979年日本歌舞伎剧团来华演出和中国京剧团访日演出,都是根据政府间文化协定进行并由政府组团的交流活动。渠道多了,相互往来的团体和个人自然也就大大增加了,仅是参与中国剧协同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对等互访的正式戏剧家代表,就已多达六十多人次。

  其次,两国间戏剧交流的种类增多。此前,日本只有大约三次歌舞伎剧团、两次话剧团以及松山芭蕾舞团访华,中国只有京剧团去过两次日本,剧种、剧团数量都很少。80年代后,仅剧种而言,日本来华演出的就有歌舞伎、能乐、狂言、文乐等几大传统剧种,以及话剧、歌剧、芭蕾舞剧、音乐剧和新木偶剧等。中国访日演出的除京剧团外,另有昆剧、川剧、河北梆子等。1983年,中国史上第一次有话剧团体访日公演,上演了话剧《茶馆》,引起轰动。

  再次,交流演出方式多样化,交流演出逐渐发展成剧目互演和互请对方导演以至中日两国演员同台合演。80年代初,陕西人艺上演过日本话剧《女人的一生》,后北京人艺也排演过此剧。大连等地方剧院上演过《饥饿海峡》、《结婚》等剧目,中央戏剧学院也上演过《水中都市》等剧目。而日本也上演了中国题材的作品,有民艺演出的《日出》,由话剧人社联络“关西艺术座”演出的《阿Q正传》,“齿轮剧团”演出的《马兰花》以及河原崎长十郎出演的《屈原》、《水浒传》和《野猪林》等。

  最后,在戏剧教育方面,两国都注重培养下一代戏剧工作者并展开交流互访。千田是也创办的日本桐朋短期大学戏剧科和日本大学戏剧科日本教育同盟,是日本戏剧教育的主要单位。80年代后,桐朋短期大学多次组织青年学生来华访问。而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和中国戏曲学院等中国主要戏剧教育单位,也十分注重两国间在教学经验以及实践方面的交流。


话剧《李双双》剧照
于黛琴在剧中饰演李双双


  进入90年代后,中日两国的戏剧交流继续保持着频繁的往来与互动,自1995年开始,两国的戏剧交流又呈现出新的特点和面貌。

  首先交流的领域不断扩展,除经典戏剧在两国间不断交流演出之外,还涌现出许多新兴的年轻戏剧团体以及现代剧目。如“新宿梁山泊”剧团、荒马座、柠檬座、南河内剧团、鸟之剧场等等。过去在观众心目中沉寂一时的剧团也恢复了活力。如“东演剧团”也开始排演中国的剧目《同船共渡》并在武汉等地用日文演出。同期中国也出现了许多小剧场演出,剧目繁多,如《莫道桑榆晚》(曾在日演出),此外解放军的艺术家们也介入中日戏剧交流行列。中日两国的各种戏剧形式都可以在对方国家找到知音和忠实的拥趸,两国间也在不断拓展新的戏剧合作形式,谱写了中日之间真诚友好往来的新篇章。

  其次,赴对方国家的访问演出频度显著增加。从之前两国每年只举办一两次赴对方国家的访问演出,到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时,以新制作座为首,后有四季剧团、荒马座等剧团共访华演出7次,中方访日演出8次。再到1994年,以花柳千代与中国戏曲学院合作《大敦煌》为代表,年间中日两国互访次数已接近每月一次之多。到了2000年至2005年期间,中日之间几乎每月都有互访演出。

  再次,这一时期两国在戏剧领域的合作向更深层次和更广的维度发展。1998年日本国立能乐剧场上演了由日本狂言代表性演员野村万作与中国昆剧名角张继青同台演出中国传统剧目《秋江》,不久又有坂东玉三郎(有日本梅兰芳之称的著名男旦)特意到中国学习昆曲,并在中日两国演出了《牡丹亭》。在这样的合作中,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两种不同的语言,顺其自然地相互交融,产生了独特的艺术魅力,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另外,在“中日友好之夜”晚会上由昆剧演员张军和歌舞伎演员市川笑也合演了《惊梦》。中国的“柳梦梅”和日本的“杜丽娘”完成了一次古老东方文化穿越历史的精神对话。这种深层次的合作拓宽了中日戏剧乃至东方戏剧的表现形式,突破了两种不同文化语境下戏剧形态的边界,是两千年来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大创举。除此之外,中日戏剧比较研究及学术交流活动,以及中日韩三国共同举办的BeSeTo戏剧节,都加深了国际文化交流的深度和广度,为中日戏剧交流发展提供了新的可能和尝试。


于黛琴(右)与日本演员李香兰(左)
于黛琴曾任中日合拍电视剧《别了,李香兰》的中方导演和剧本翻译



  下面我想借着此次讲座的机会给大家讲一讲,我作为演员和导演在这一时期参与中日戏剧交流活动的几段亲身经历。


三、80年代日本剧团状况

  1982年我赴日考察之前,剧协的负责人交代给我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了解日本的剧团生态,包括剧团的数量、经营状况以及演员的生活情况等等。这说明,经过了长时间的交流中断之后,中国对日本的戏剧界了解甚少。而我这次的日本之行,正好可以让国内了解日本戏剧界的现状,同时也可以向日本戏剧界介绍中国的戏剧发展情况,以求架起中日间戏剧交流的一座桥梁。访日期间,我考察了青年座、文学座、文化座、前进座、俳优座以及齿轮剧团等日本著名剧社,通过与他们的接触,使我更加了解日本的戏剧界。借此机会,我着重向大家介绍两个在中日戏剧交流活动中比较重要的戏剧院团。

  我到日本之后,首先接待我的是在东京颇有影响的剧团——青年座。因为我有着多年的表演实践经验,再加之我经常与青年座一起参加日本国内的巡回演出,与他们的演员同吃同住同浴,很快我就赢得了日本同行的信任与尊重。与他们相处下来我发现,日本的专业剧团与中国的生存状态完全不同。在中国,只要参加了剧团就衣食无忧,生活无虑,可以全心全意投身戏剧。可是日本剧团的演员酬金甚微,大多数人还必须要靠打工来维持生计。有的演员甚至做工至深夜,第二天早上八点仍然坚持到排练厅排练。即便如此,他们的演员与工作人员仍然保持着对艺术执着的追求,奋进不懈,始终以饱满的热情来支撑着自己艰苦的生活,这一点让我十分敬佩。我已离开青年座多年,但青年座与我始终保持着如初的友谊,他们的座友名单上至今还保留着于黛琴的名字。青年座曾克服经费上的困难,两度来华演出经典剧目《文娜啊,从树上下来吧》。

  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剧团是小林宏在岐阜创立的齿轮剧团(非齿轮座)。齿轮剧团是一个半专业的剧团,除灯光音响等技术和行政部门为全职人员外,演职人员均为业余,十几位骨干虽然是专业出身,但也都从事其他职业。他们通常在晚上下班后去排戏,是一群热爱艺术和演艺事业的人,令人尊敬。齿轮剧团还尝试了“市民创作剧”的方式,用广告形式招收部分市民来参加表演,以此来调动观众对于戏剧的热情。甚至连市政厅里的许多公务员也都是剧团的业余演员。市长一开始反对,后来剧团给他提供了一次当演员的机会,扮演天皇的信使,令他感受到了戏剧的魅力,此后便对该剧团给予了支持。该剧团不发工资,只有一部分演出酬金,会员还需缴纳会费,但是大家如同齿轮咬合一般齐心协力,保证了演出的质量。1987年,小林宏来到中国,邀请青年艺术剧院的院长陈颙赴日担任齿轮剧团即将排演的话剧《红鼻子》的中方导演,同时邀请我出任该剧的副导演兼翻译。临近公演前,该剧的原作者姚一苇夫妇也从台湾赶到了日本。此次公演在日本引起广泛关注,小林宏先生不仅为中日两国的戏剧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也为中国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与合作提供了契机。当时日本的报刊、电视台都做了报道,中国作协、剧协主席曹禺也对此给予了肯定。

  小林宏去世后,剧团由其夫人和青年演员波御郎继续经营,直到现在,这个剧团依然办得有声有色。


于黛琴(左)与栗原小卷(右)在电影《清凉寺的钟声》发布会上的合影
于黛琴任该剧副导演,栗原小卷为该剧主演



四、中日戏剧交流中的同声翻译问题

  随着中日友好条约的签订,中日两国之间的戏剧交流、互演逐渐增多。但是两国的戏剧互演存在着语言不通的问题,话剧的主要意趣便寓于台词之中,“台词是一剧之灵魂”,如果不能准确地表达台词,也就失去了话剧的意义。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关乎一场演出能否取得成功。在中日两国的戏剧交流中,我接待了大量访华的日本戏剧团体,也参与了多次戏剧演出中的翻译与配音工作。

  1983年9月,北京人艺携经典话剧《茶馆》赴日演出,为了保证剧情能全部被日本观众理解,日方坚持用五位日本演员来配音。当时已经75岁的日本著名演员杉村春子找到我,邀请我担任《茶馆》同声翻译的排练指导工作。《茶馆》的日译本水平很高,但是怎样让它口语化,怎样让日本演员读起来和中国演员的台词合上拍就存在许多难点。例如性格化的语言怎么表达得恰如其分?双关语和谚语的直译,有时与人物的动作有出入,怎样能说得既准确而又能产生戏剧效果?同样一句话,日文用时长而中文用时短,像“谢谢”在中文中只有两个音节,但日语却相当长。怎样使日语和中文同步?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于黛琴(左)与杉村春子(右)(20世纪80年代)


  中日两国在语言上有着不同的文化表达,要解决两国间不同的生活习惯与审美标准的问题,就需要结合舞台经验与艺术感受力,这样才能让视觉艺术与听觉艺术达到完美的契合。老舍的台词风趣幽默,但有时直译成日文就失去了原有的艺术感染力。比如剧中刘麻子有一句台词是“都说小两口,谁听说过小三口儿啊?”,假如将这句台词译为“只有两个人的友情,哪有三个人的友情?”,这样的翻译就失去了原剧中的诙谐,于是我们最后决定译为“只有两人夫妻之说,哪有三人夫妻?”。

  对于《茶馆》演出的配音,日方原先有两种方案:一种是不强调感情,仅以冷静的声调追求速度的一致;另一种是不干扰观众,只在每句话的开头或者台词的空隙中快速将这一段话的内容念完。这两种方法都不能令人满意,要想在配音上取得完美的艺术效果,不仅台词的速度要与台上演员一致,感情上也要向台上演员靠拢。因此为了达到使台词既不失原意又能与日文同步的效果,我几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对台词进行了删改加工。此外,为了能够使配音演员的语速与台上演员的情绪变化保持一致,我们采取了一种简单却又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在日方演员为演出配音时,我在他们的背后做出简单提示,如若他们讲得快了,我就在他们背上画圈示意把台词放慢,讲得慢了就在他们背上画线。这种方法虽然简单,却极为奏效。该剧公演时,现场气氛热烈,剧场效果无异于国内。有的演员甚至来问我,“今天的观众全是华侨吧,要不怎么能听得懂中国话?”我听了之后很是欣慰,这表明我们的工作取得了成功!

  有了《茶馆》演出的成功,1990年北京人艺携《天下第一楼》第二次赴日公演。虽然我并不是人艺的工作人员,但是当时夏淳导演一再坚持让我随团赴日,并负责剧本的翻译和配音工作。这次《天下第一楼》演出采取的是放录音而非同声传译的方式。我将剧本翻译好后,北京人艺就及时寄到日本以便日方先期录音。可是剧团的大队人马到达日本后,我却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大问题:日方演员给台词录音时,既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抑扬顿挫,机械地如同念经一般,无法达到与演员的表演同步。这必然会使观众感到疑惑,甚至产生骚动,同时这种念经式的台词,无疑会使观众产生听觉疲劳,而这势必会影响演出的效果。由于时间紧迫,此时再重新录音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避免使观众产生疑惑和听觉疲劳,我和录音师合作,连夜对录音进行了重新剪辑,把重要的内容留下,非重要的内容则全部剪掉,以使录音和演员们的表演合拍。终于,在演出之前,我们对上了剧本,保证了最终的演出效果。30多年过去了,这是我第一次说起这件事,人艺的同志们一直都不知道。


  中日两国间的戏剧交流是中日文化交流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原中国驻日大使宋之光与夫人李青二位曾严肃地对我说:“于黛琴,你是中日文化交流的大使”。对我而言,这句话既是一种荣誉,同时也令我时刻都能感受到责任的重大。在我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之中,能够以“桥梁”和“使者”的作用,促进两国间在戏剧甚至其他文化领域中的交流,推动中日友好合作,我感到非常荣幸。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日两国关系的变化,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双方的热情都在减弱,戏剧交流也受到了影响。我希望我们能够排除障碍,在中日关系改善的过程中,再现昔日中日戏剧交流的辉煌。



2020年12月

作者九十岁生日前夕

于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



感谢收听。下期将发表“从地下演剧到走向世界——蜷川幸雄与铃木忠志的戏剧轨迹”,由上海戏剧学院方军副教授播讲。欢迎感兴趣的朋友们注意收听。



日本研究之窗 —— 系列讲座(戏剧)

题目及主讲人


第一讲 “中日先行艺能的交流、融通与变异”

       麻国钧 中央戏剧学院 


第二讲 “日本能乐——“能”和“狂言”的鉴赏与研究”

       左汉卿 北京邮电大学人文学院


第三讲 “三合一的古典木偶戏——文乐”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四讲 “传统与创新并举的古典戏剧——日本歌舞伎(上)”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五讲 “传统与创新并举的古典戏剧——日本歌舞伎(下)”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六讲 “中国近代戏曲与日本——京剧走向海外和京剧史研究的开端(上)”

       李莉薇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第七讲 “中国近代戏曲与日本——京剧走向海外和京剧史研究的开端(下)”

       李莉薇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第八讲 “中日现代戏剧交流——以日本新派剧、新剧和左翼戏剧对中国戏剧的影响为中心”

       刘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第九讲 “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于黛琴 国家话剧院


第十讲 “从地下演剧到走向世界 ——蜷川幸雄与铃木忠志的戏剧轨迹”

       方军 上海戏剧学院


每周四(计划)发布,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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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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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叶俊郎医生、“陆奥艺术祭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专…

#稻叶俊郎 医生、“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1> # 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专题简介→ 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 预告)的第一期,请到了在职医生和“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的艺术总监稻叶俊郎先生。在新冠肆虐的今天,我们要如何看待生存与生命呢?与传统艺能、艺术、民族学、农业等各种领域的人们进行对话,又出于怎样的思考呢→ 稻叶俊郎 医生、“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

稻叶俊郎 医生、“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艺术总监|…


专题【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的越境、交流、创造】(专题简介见此)的第一期,请到了在职医生和“陆奥艺术祭 2020山形双年展”的艺术总监稻叶俊郎先生。在新冠肆虐的今天,我们要如何看待生存与生命呢?与传统艺能、艺术、民族学、农业等各种领域的人们进行对话,又出于怎样的思考呢?


稻叶俊郎在涸泽诊疗所(长野县松本市)所在的涸泽圈谷。稻叶负责东京大学山岳部的管理工作,夏天在涸泽诊疗所从事山岳医疗工作。(照片由本人提供)


——你作为在职医生在医疗现场时,对新冠疫情有怎样的感受呢?

我最恐惧的是歧视与分裂等问题。有了新冠感染症状就会引来诽谤中伤,餐饮店会被迫歇业、家人会被差别对待,还会被劝阻不要去上班或上学。按道理,生了病,大家都应当担心才是,应该问候“不要紧吧?”“还好吗?”“赶快好起来吧”这样的话,而现在的社会怎么变得正好相反了呢?我想现在民众不安的原因,正是在于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了当事人。因为不想被别人欺凌,自己便反倒成为了欺凌的一方。同样地,出现了阳性感染者就可能会出现强烈的歧视与批判。


鹿儿岛和奄美诸岛的与论岛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感到了希望。与论岛人口约有五千人,居民接二连三地被感染。确诊阳性后,患者不能在与论岛就诊,而要被送到鹿儿岛本岛的医院救治。住院的患者似乎都收到了“没事吧?”“还好吗?”“平安回来啊”这样的鼓励信息。人们会和出院回到与论岛的人打招呼,好像与他们一同渡过了难关似的。

我们的社会要走上相互歧视、分裂、责难与抱怨的道路,还是要走上相互关心,彼此秉持良善的道路?我们现在莫不就站在了岔路口上?


——怎样做才能像与论岛那样呢?

我觉得这和平时大家都努力建设这样的城镇有很大关系。除了传染病,今后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灾害,只要未雨绸缪,就一定能化险为夷。我们现在直面的迫切问题,不就是要认真思考平日里要建设什么样的城镇吗?19世纪末流行黑死病的时候也是一样,过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社会形势才得到好转并再次得以发展。我想在今后的十年中社会基础的构造也会发生变化。变化之一便是世界的网络化。决定在线上举行2020年的“陆奥艺术祭 山形双年展”(9月5日—27日),也是因为想要在艺术领域建立无论是在平常还是在非常时刻都能以线下与线上两种方式运作的机制。

社会的基础设施也十分重要。只是我认为我们应当一起努力追求的还有“对话”的技术,建立人人都可以对话的社会。我在与每一位患者相对时,也总能感受到对话的可能性。在治疗抑郁症等心理疾病时,有时只需要倾听就能将对方治愈,让对社会感到绝望、试图自杀的人重获生的信念。在这种情况下也体现了对话的可能性。


——反言之,社会迄今为止都缺乏对话吗?

我认为是没有进行恰当的对话。孩子会模仿大人的行为啊。如果大人通过愤怒与暴力来进行控制场面的交流,孩子就会认为这是正确的,有样学样。我想现在是时候学习在真正含义上具有真正创造性的对话了。

在山形双年展2020中,我们希望能在那些引领未来的人心中播下种子,于是促成了医学生与艺术生之间的对话,其中我们最重视的还是人们对话的方式和技术。“开始对话吧”这样的话说着很简单,但我一定会说的是:“让我们设定三条对话的规则吧”。一、赞美对方,或曰尊重对方。二、谈论未来。三、勿要断言。

“谈论未来”是说如果没有在方向性上达成一致,人们就会囿于过去的见解使得谈话无法向前推进。形成“勿要断言”的共识是为了避免听到别人断言便自我封闭,认为和这人讲了也没有用。而“赞美对方,尊重对方”不是指要随便吹捧他人,而是要认真理解与听取对方的意见和想法,在此基础上再来进行对话。通过创造这样一些小小的对话渠道,对话就会变得富有创造性、面向未来,并且内容深刻。无论是人际纠纷,还是深刻的沟通纠葛和国际争端,在各种情况下对话都有着提供解决对策的可能。我认为在今后十年中,对话便是我们创造性地突破疫情带来的社会不安定的关键。


——在保证多样性的同时,我们要寻找可协调的方面而非对立点。

不要让对立将我们的社会逐渐分裂,而要从对立中超脱出来,大家相互尊重与理解。但要如何尊重彼此的自由与幸福,才能建立一个不异化、不排外的社会呢?我想这既是一项宏大的社会实验,也是人们必须努力应对的挑战。要说到具体要以怎样的逻辑与方法来尊重多样性,我想还是要靠对话的力量来赌一把。

这次我有幸成为山形双年展2020的艺术总监,提出了“恢复全体性”这样宏大的主题。这并不是一种解答,而是一种发问。当人们听到“全体性”一词时虽然在表面上会生出不同的感觉,但在深层却能感到共通。有了这种共通的基础人们才能聚集在一起切实地进行对话。虽然大家各自处于不同的世界、面对着迥异的现实,但只要大家都希冀着“全体性”的恢复,我们的社会或许就能变成一个理解与尊重各种立场的地方了吧。


——所谓的“全体性”,并不是集体主义,也不是大家都干相同的事情。而是大家各自在保有个性的同时也能彼此协调,成为和谐的整体吧?

是啊。孔子曾在《论语》的《子路篇》中说过: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小人尽是些无聊的人物,虽不会合作,但也能简单地彼此唱和。然而,君子这样杰出的人物,虽然和谁都能配合与合作,但绝对不会屈从于相同的思想。我想,这可能就是集体主义与尊重个体、恢复个体的全体性并使之和谐的不同之处吧。在每个人都有着相同思想的集体主义中,人们没有各自真正的思想。既没有烦恼之事,也没有要思考的东西。与此不同,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人应该从各自生命本源的角度进行思考,同他人对话,即便自己和对方的意见、生活方式、想法都不尽相同,但只要共生关系存在,那么与他人的协同合作和相互调和就是必须付出努力去做的。这和刚刚说的看似一样,实则不同。我想这才是重要之处吧。

个体与“场”(各部分作为相互关联的整体结构,作用于动物或人,并被作为规定其知觉或行为的方法、方式等的力来考虑的状况)的关系,可说是人类这一族群的主题之一。例如,虽然大猩猩和黑猩猩同属灵长类,大猩猩却更重视家庭这样的社群,而黑猩猩的家庭结构已然解体,在有着首领和严格等级制度的社会中群聚。蚂蚁和蜜蜂之类的生物也是群聚动物,但还有许多野生动物会独行而不群聚。个人与集体的利益原本就是对立的。个人的幸福与集团全体的幸福之间的利益容易发生冲突与矛盾,而人类则试图使两方调和、共存,我想这正是人类这一物种所固有的主题。能够建立都道府县与国家的生物,唯有人类。说到底,重要的事情仍然是对话。个体的幸福与家庭、集体、社会的幸福,或往大来说,国家与地球的幸福,只有人类拥有的对话能力才能让这极小与极大的两方重叠、共生。


——从具体实践的角度来说,小的社群应该从身边开始来创造对话的“场”吗?

我认为在各自的位置上奋斗的同时,通过对话相互学习、建立坚实稳固的生活与社区,是每个人都面临的课题。家人之间和地区内的对话都有着各自的意义,能与更大范围的对话联系起来。像日本这种不处于内战,能保证基本安全的社会,才更应当率先进行实践。希望有着不同背景的人到访日本时,日本这个地方能让他们感到憧憬、得到感化、受到影响。对话会受到母语的语言结构的影响,所以我认为学习彼此语言的根本,也能增进对各自的理解。


还有,我想新的医疗场景可能会成为人们分享生命哲学的地方。从象征的角度来说,如果我们聚集在一个像田地般可以繁育生命的地方,自然地建成一个能够对话的社会,正如田地中需要水渠,对话的水渠也会自然地流淌使生命成为中心。我自己也想作为实践者努力这样做呀。如果不想要一个充满歧视与分裂的社会,就不要希求某个人去破除歧视与分裂,而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各自所处的位置做出自己的贡献。


自东日本大地震以来,为了学习安魂的意义与日本传统的舞蹈和美学意识,稻叶俊郎一直在练习能乐(观世流)。此为在石神井能舞台表演的照片。(照片由本人提供)


——新冠时期要保持社交距离,几乎不能与人见面,你认为这对今后人们的交往与关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实际上,在物理层面上并不是完全不能见吧。只要做好防护、避免“3密”(密闭、密集、密接)、保持距离,即便在传染病流行中也能与人见面。我感觉现在把“不能见面”这一点强调得太过了。相反,我认为这是一个要深思与人见面的必要性的时期。与其随便与哪个连脸都看不到的人见面,不如去见真正想见的人,真正应当见的人。在确保安全距离的同时,珍惜这一期一会。这样想来,这样的时期也不全都是坏事呢。比如,我想这是一个思考家庭是什么的好机会。当下我们应该建设性地去看待问题。与谁相见,谈论什么,希望有怎样的交流呢?与其进行无目的的对话,我想现在或许是明确认识对话意义的时刻了。


——也就是说自省也是很重要的吧。

不管怎么说,在信息社会中,外部都有大量的信息,意识会向外发散,但是其实我们自己的内部就有如无尽之泉般的生命信息。面对自己内在的生命世界,花时间与内在重新建立连接是很重要的。这是我在讲述艺术与医疗的共通性时很重视的一点,对人类来说,睡眠的时间是很重要的,道理也是一样。返回自身的生命之巢的象征行为就是睡眠。如果忽视了这件事,总是向外、向外,关注权力、名声、金钱等外在的东西,使意识太过向外发散,就会渐渐地远离自身。蛰居的时间,是认识生命构造意义的时间,希望人们都可以有思考自己为何出生、为何活着这种根本性问题的时间。


——也就是说要聆听身体和心灵的声音吧。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啊。现在已经是无视自己身心的声音也能生存的社会了。从现在开始再一次,返回生命的原点,思考支持着自己的身体与心灵是怎样努力与生命联结的,思考它们是怎样渡过伤害与悲伤,竭尽全力保证生命的完整性的。如果这样的哲学对话时间能增加那就太好了。我想这样做就能更加贴近那些在社会上处于弱势或困窘中的人了吧?


——要肯定每个人都拥有生命,这样才能建立拥有全体性的社会,使人们即便有着不同的观点与想法也能尊重个人的存在吧。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一个又一个生命交汇在一起,这才有了社会。对于存在的尊重是根本的吧。为此,希望大家都可以重视自己生命所居的地方。如果不珍视自身,也就不能重视对方吧。不光是外界的他人很重要,自己同样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们差不多从小时候就学习了这一点,感觉似乎是理解了,但其实却总是容易忘记这在根本上最重要的事情。我想,我们都需要有一个时期以婴儿那般的无垢之心,重新学习这些本质性的东西。


山形双年展2020海报。坂本大三郎扮演山伏(山中的修行者),表现对将自然与人相互联结的新世界的探寻。(图片由山形双年展事务局提供)


——你是以什么来判断现在应该举行山形双年展2020的呢?另外,题目中包含了“生命”一词,文化与艺术、生命与身体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呢?

我想不正是在这种危机状况中才最需要文化与艺术的力量吗?因此,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中止或延期什么的。在疫情中,歧视、分裂与诽谤中伤的出现说明大家已经无法保持从容镇静的心情了,要让干涸、荒芜与不安的心灵大地再次受到雨水的浇灌、变得丰产,我想没有比现在更需要艺术、文化与音乐的力量的时候了吧?与“不要不急”(日本疫情期间常用到的词汇,表示不重要不紧急)的说法相对,我想用来应对心灵的紧急状况的艺术也是很必要的。我希望能够在思考艺术节意义的同时,与大家共享一些唯有在此时才能做的事。和医疗界一样,艺术与文化界也有急迫的课题,但我想在当下一定有更重要的主题需要进行。实际上,山形双年展2020也提出并回应了现在这个时期切实需要的课题。这一点从整体的展出作品中就能体现出来了吧。


——开幕后的反响与效果如何?

我觉得反响很大。大家都说“即便失败了也是挑战过的证据,将其作为新时代的挑战去迎接吧”,给了我许多诚恳的反馈,我很开心。观众们也感受到了本质性的东西,这种热量让我深有感触。

相关人士已经准备好了向无意识中深挖现在实施之事的意义,强度和深度正从表面上显露出来。我深切地感到,和自己内在深邃的无意识部分有怎样的对话,都会影响到作品的品质、张力与能量。


——你说过艺术和医疗是分不开的,能解释一些吗?

对我而言感觉是完全不能分割的。当我看着小孩子,会觉得活着、跳舞、唱歌、运动都是完全没有区别的,这种感性才是人类原本的生命活动吧。一定要珍惜,而不能忘记这种感觉。虽然大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渐渐分隔自身的全体性,但我故意不去分隔,并且将断掉的关联重新连接。这是让自己这一整体避免不一致的重要一点,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医疗性的要素。

生命维系之法不是建造壁垒、制造分裂、形成类别、四分五裂从而失去关联性。生命是回归全体性、重视和谐的一种活动。为此,有必要通过通道与水路将各个部分联系起来,使其形成共振,这样整体的线路才能开始运转。无论是在艺术节还是医疗活动中,这都是我想去实践的。我希望,能够将这十年间的实践传递给下一代人,为后辈留下一个诚实的背影。



稻叶俊郎

1979年生于熊本县。医生,医学博士。在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循环内科任助教(2014-2020年)后,兼任轻井泽医院综合诊疗科主任医师、信州大学社会基础研究所特任准教授、东京大学先端科学技术研究中心客座研究院,以及东北艺术工科大学客座教授(就任山形双年展2020艺术总监)。著有《唤醒生命之物 人的心灵与身体》(anonima studio,2017年)《生命指向未来的生命》(anonima studio,2020年)《滚动的身体:为了生存于世而思考的“生命”之事》(春秋社,2018年)《身体与心灵的健康学》(NHK出版,2019年)。译有《与身体构造相合的自然呼吸法——用亚历山大法调息》(医道日本社,2018年)等。


个人官方网站 https://www.toshiroinaba.com/

陆奥艺术节 山形双年展 https://biennale.tuad.ac.jp/


2020年9月 网络访谈

访谈·文:寺江瞳(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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